余观小说多矣,类皆妆饰淫词为佳,原说月为尚,使少年子弟易入邪思梦想耳。惟兹演说十二回,名曰《谐佳丽》,其中善恶相报,丝毫不紊,足令人晨钟惊醒,暮鼓唤回,亦好善之一端云。
第一回邬可成继娶小桂姐
诗曰:
结下冤家必聚头,聚头谁不惹风流;
从来怨遂思中起,不染相思直甚仇。
俚言提过。话说江南镇江府城内,出了一件故事。这人姓邬名可成,是这一府的第一家财主。年方三十一岁,气相浑厚,体态丰俊。
这年来,因元配张氏病故,那媒人议来与他议亲的,一个不了一个,每日来往不断。真来世上人,眼皮子是薄的,凡家有中有大闺女的,恐怕一时送不上门去。邬可成只与媒人说:“须一个天姿国色的女子,方可成就。却不论家中穷富,陪送多少。”媒人叩头去了。一路上想着,止有城外凤凰楼前,盖官人之女,姿色绝世,风雅不凡,堪作匹配。不免到他家一说,为是如何?
原来这盖官人,名叫盖明,祖居河南,彰德府人氏。因贸易至此下户,欠了家下,虽不甚富,也颇有些过活。听得媒人与他提亲事,再三说道:“邬人若果续往,只管使的;若娶为妾,决不应承!”媒人道:“委实要娶一位夫人,休得见乱。”盖明与妇人周氏商议妥当,可下允了。媒人告辞,出得门来,即时走到邬家,见了可成,将盖家亲事禀上。可成满心欢喜,择定日期,打点缎疋、钗环,聘金三百两,送到盖家。盖明厚办装奁。堪堪到了吉期,周氏妇人将女儿齐齐正正,打扮得十分娇滴。这女儿因是八月十五生辰,取名桂姐,方年二九。
是夜,又兼夜朦昧,衬的艳治之态,就如那月里嫦娥一般。真正是:
明月照妆美裙钗,行来引佩下理台。
门外帘前懒款步,娇声融冶下台阶。
云环仿佛金钗堕,不肯抬起脸儿来。
是夜,漏下三更,忽听门外鼓乐齐鸣,邬可成前,还拥拥挤挤,引着桂姐上了花轿,登时要过门去了。不免礼生唱礼,交拜天地,诸亲六眷,前来贺酒筵,一天至晚,方才散了。可成与新人除冠脱衣,把新人一看。正是:
比花花解语,比玉玉生香。
可成与桂姐就枕,即捧过脸儿亲嘴,便自分其两股,见那牝户紧紧一道立缝,又兼香乳、纤腰、粉颈、朱唇,红绣弓鞋,尖小可爱,一时魂荡魄迷,尽情而弄。二人娇声低唤,十分兴趣。事完,及至鸡呜,方才睡醒。阳台重赴,愈觉情浓,更曲尽一番恩爱。自此夫妻如鱼得水,欢乐极矣!
怎奈光阴似箭,不觉已经三年。这邬可成原来捐得是个知县,七品正印。这年三月间,有京报下来,分发浙江,候补县正堂。可成喜不自胜,请客来友,洒扫焚香,追封三代;把前妻埋葬,追封诰命夫人。又陈盖氏诰命。一面收拾车辆,去到浙江省城候缺。择日,带着妇人桂姐而去。一路晓行夜宿,来到浙江住下。可巧半年有馀,就补到秀水县知县。可成因夫人盖氏不服水土,复将盖氏送回家去,另娶了一个妾房上任不题。
且说盖氏不服,好生闷倦,随向使女秋芳说道:“闻听城外大兴寺,香火大会,十分热闹。明日去闲耍闲耍,也散散我这闷怀才好。”秋芳记在心中。次日,果然唤下轿子,与妇人说知。夫人即时打扮起来,与往日梳洗,更加十分俏俪。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二回大兴寺和尚装道姑
且说夫人打扮的比往日更加十分俏俪。正是:
诗曰:
使女会俯就,妆点素娆娇;
轻轻匀粉面,浅浅点绛唇。
花点疏星堕,螺痕淡月描;
影入凌花镜,另一种窈窕。
夫人动金莲,出了绣房上轿,一直来在大兴寺内。只见那寺,委实可观,有诗为证:
钟鼓直耸在青霄,殿角金铃风送摇;
炉内氤氲虫瑞霭,三尊实相紫金销。
又见那些烧香的女子,来往不断,夫人朝了佛相,拜了四拜。随往后殿,各处胜迹看了一遍。出得后门来,在一所花园,只见百花密开,红白相称,粉绿相映,夸不尽的娇姿嫩色。有请为证:
春光无处不飞悬,景色明媚又一天。
片片落红点水上,飘飘败絮舞风前。
海棠睡足迎春笑,垂柳随风弄偏翻。
衔泥乳燕飞故故,织柳新莺语关关。
年年怕见在开落,今岁又到落花天。
夫人吟毕,又见红日西堕,出的寺来,上轿回去。
却说这大兴寺中,有四五个和尚,掌教的名叫净海,见这夫人那一种风流美色,在寺内各处游玩,早已饱看了一顿,惊得魂飞天外,恨不能一口吞他到肚内。便随着轿子,竟至邬宅门首。见夫人走到院里,他用心打听,邬官人不在,家下只有几个奴仆相伴。回到寺中,一夜痴想,道:“我往日偷上了许多妇女,从来没一个这般雅致佳人,怎生一条妙计,进他院去,再见一面,便也甘心。”想了一会,暗道:“好计!好计!必须妆做尼姑模样,假以化灯油为名,竟入内房,如此,如此,或可成就。”随往典中,买了一件青绢衫子,穿了一双尺口鞋儿。这净海本来生的乖巧,年纪轻,只二十多岁,打扮起来,真真像个小道姑一般,端端正正。
走出门来,竟到邬家门前。管门的见是一个女僧,并不阻挡。他一步步走到内宅,只见那夫人在天井内,观看金鱼戏水。净海打一文星,叫声:“奶奶万福。”夫人回拜,忙叫使女让他房中坐了。净海进了香房,上下一看,真个洞天福地。使女取茶与他用了,净海就将化灯油之事与夫人说了。这夫人心极慈善,便取二两白银上了布施。
净海故意拉起长谈,说了些吃斋的、念佛的外套子话。直至过午,才要动身。只见西北角下狂风忽起,飞沙走石,四面而来。霎时间,天黑地暗,正是:
伸手不见拳,对面不见人。
夫人道:“天已晚了,这风不曾住的。小师父,你就在此住了罢。明日再回庵去,有何不可?”净海听得留他过宿,他喜从天降,随说道:“怎好在此打搅夫人?”夫人道:“这是人不留人,天留人,你若走出,迷糊了路,往往倘然被老和尚持里去,那时忘了?”净海故意面红道:“奶奶取笑了。奶奶在家,藏的掩饰,再不能叫和尚背了去的!”二人又说笑了一会,只见夫人叫使女秋芳打点酒肴。
须臾,点上灯烛,摆下晚饭,夫人与净海对面坐了,秋芳在旁斟酒。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三回留淫僧半夜图欢会
且说秋芳在旁斟酒,夫人说:“你可将酒壶放在此,吃过了饭,临睡时,进房来罢!”秋芳应了一声,竟出去了。夫人劝道:“师父,请一杯。”净海道:“奶奶也请一杯。”夫人道:“你这般青春标致,何不反俗,嫁个丈夫,以了终身?”净海道:“奶奶,说起'丈夫'二字,头脑也疼。倒是在这清净法门里快活。”夫人道:“这是怎么说着了?有了丈夫,知疼知热,生男育女,以接宗枝,免得被人欺侮。”净海道:“奶奶有所不知。嫁个丈夫,若是撞着知趣的,不用说朝欢暮乐,同衾共枕,是一生受用;倘若嫁着这村夫俗子,性气粗暴,浑身臭秽,动不动拳头、巴掌,那时上天无路,入地无门,岂不悔之晚矣!”夫人道:“据你之言,立志修行是不嫁的了。只怕你听不得雨打寒窗,禁不得风吹冷被,那时还想丈夫哩!”净海道:“奶奶,别人说不得硬话,若在我,极守得住。奶奶苦不嫌絮烦,我告禀奶奶一番:我那庵中,住着一个寡女,是朝内出来的一个 人。他在宫中时,那得个男人如此?因此内宫中都受用着一件东西来,名唤'三十六宫都受春',比男人之物加倍之趣。各宫人每每更番上下,夜夜轮流,妙不可当。他与我同床共住,到晚同眠,各各取乐。所以要那男人何用?小僧常到人家化缘,有那青年寡妇,我把他救命急他,好生快活哩!”夫人笑道:“难道你带来的?”净海道:“奶奶,此女僧带得几件而来,我想常有相厚的寡居,偶然留歇,若是不曾带在身边,便扫了他的高兴,所以紧紧带定。”夫人道:“无人在此,借我一看,怎生模样一件东西,能会作怪?”净海道:“此物古怪,有两不可看:白天里不可看,灯火之下不可看。”夫人笑道:“如此说,终不能入人之眼了。”净海亦笑道:“贯能入人之眼。”夫人道:“我说的是眼目之眼。”净海道:“我晓得也!故意逗著作耍。”又 :“今晚打搅着夫人,心下不安,可惜女僧是个贱质,不敢与夫人并体。若是奶奶不弃,略略一试,也可报答奶奶盛情。”夫人道:“此不过取一时之乐,有什贵贱。你既有美意,便试试果是如何?不然还道你说的是谎。”
净海见他动心允了,忙斟酒,劝他多吃几杯。夫人说得高兴,不觉一时醉了,坐立不定,道:“我先睡也,你就在我被中睡着罢。”净海应了一声,暗地里喜得无穷。他见夫人睡稳,方去解衣,脱得赤条条的,潜潜悄悄,拉起香被儿,将那阳物夹得紧紧的,朝着夫人,动也不动。那夫人被他说的心下痒极,只见小姑姑不动,想道:“莫非他是哄我?”随问道:“师父睡着么?”小姑姑道:“我怎敢睡?我不曾问过夫人,不敢大胆。若还如此,要如男人一般行事,未免摸摸索索,方见有意兴。”夫人道:“你照常例做着便是,何必这般拘束。”夫人把他一摸,不见一些动静,道:“你将他藏在何处?”小姑姑道:“此物藏在我这里边,小小一物,极有人性的。若是高兴,便从里边照出,故与男子无二。”夫人笑道:“委实奇怪!”净海即把夫人之物,将中指进内,轻轻拨着花心,动了几下,淫水淋淋流出。他便上身,凑着卵眼一耸,插将进去,着实抽来。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四回后花园月下待情郎
若恋多娇容貌,阴谋巧取欢娱。
诗曰:
上天不错半毫丝,害彼还应害自己。
柱着藏头露着尾,计然雪化还露尸。
冤冤相报岂因迟,且待时辰还未至。
且说净海著实将夫人抽将起来,夫人那知真假,紧紧搂住,柳腰轻摆,凤眼乜斜,道:“可惜你是妇人,若是男子,我便叫得你亲热。”净海道: “何妨叫我认作男人。”夫人道:“若你变做男人,我便留在房中,再不放你出去了。”净海道:“老爷回来知道,恐是性命难逃。”夫人道:“待得他回,还有三载。若得三年夜夜如此,便死也甘心。”净海见他如此心热,道:“奶奶,你把此物摸摸,看还似生就么?”夫人急用手摸了一摸,并无痕迹,粗大异常,如铁似火,吃了一惊。随问道:“这等你果是男子?子是何若之人,委实怎生乔装此?”净海急忙跪在床上,道:“奶奶,恕小僧之罪,方敢直言。”夫人道:“事已至此,有何罪?汝但实对我说,待我放心。”净海道:“我乃大兴寺掌教和尚,名叫净海。昨日奶奶进殿游观,小僧见了,十分思慕,欲会无由,思想得这个念头,买了衣于暗处装束而来。幸遇奶奶留宿,这也是姻缘了。”夫人叹了一口气,道:“千金躯,一旦失守,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。”二人又做巫山之梦,弄至两个时辰,方才云收雨散。
正说话间,只听秋芳推门进房,来寻道姑。四围不见,吃了一惊,不敢做声,暗暗一头想着,一头困了。
且说他二人见秋芳推门,双双搂定睡了。直到五更,夫人催净海早早起来束妆。夫人叫秋芳道:“事已至此,料难瞒你。切不可说与外人知道,我自另眼看你。”秋芳伏着床沿上回道:“夫人不吩咐,也不敢坏夫人名节,何用夫人嘱咐?”这夫人一骨碌抽身起来,取了几样点心与净海充饥。净海道:“足感夫人用心。”说罢,告辞而出。夫人说:“出门一路向北,看了后门,黄昏早来。”净海应了一声,恰是个女道姑模样。秋芳送出大门,一路竟至后花园,门外上有三个字的一面牌额,写着“四时春”,左右贴着珠红对联。上写:
园日涉以成佳趣,门虽设而常关闲。
他便记在心里,仍回到寺中,脱了衣服,与聚僧道:“你们好好看守寺院,我今晚一去,不知几时才回,且勿与别人说漏。”说罢,设下酒肴,那些和尚大家痛饮一番。不觉金乌西堕,玉兔东升,约有初更,来至花园门首。将门一推,却是开的,竟进园中,只见露台下,夫人与秋芳迎着前来,秋芳忙去锁门。二人就在月下坐着,秋芳取了酒肴,摆列桌上,夫人着秋芳坐在桌横饮酒,月下花前,十分有趣。从此朝藏夕出,只他三个人知,馀外家人皆不知道。这且不表。
再说这寺中,自净海去后,又属着虚空掌教。素有戒行,开口便阿弥陀佛,闭门只是烧香诵经。那知这都是和尚哄人。
一日,有个财主,携一艳妓水秀容来寺闲耍,那秀容走出色的名妓,娇姿绝伦。虚空久闻其名,那日走进,虚空不知。劈面一撞,秀容忽然便自一笑。虚空见他一笑,动情起来。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五回贼虚空痴心嫖妓
且说虚空见秀容照他一笑,便自动心。想道:“人家良妇,实是难图,红楼妓女,这有何难?”须臾,见秀容去了,他把眼远远送他,到夜来,好似没饭吃的饿鬼,鬼钱无一开到手。自此,无心念佛、烧香。一日一日,害起想思,非病非醉,不疼不痒,暗说:“今夜换了道袍,包上幅巾,竟到他家一宿,有何不可?”堪堪日落黄昏,里房中取出五两银子,竟往水家而来。
这和尚该是凑巧姻缘,却好这一晚还不曾接过客,秀容见了,三两下打起神,走出接进房来。坐下,问道:“贵府居处?法号大名?”虚空道:“敝居大兴寺,小字虚空。”秀容道:“尊字好相法儿。”虚空笑道:“小僧法门弟子,因慕芳姿,特来求宿。”秀容心下想道:“我正要尝那和尚滋味,今造化。只恐妓院往来人多,有人知道,迳累师父,必须议一净处,方好。”虚空道:“且过今夜,明日再取。”连忙摸出五两银子,送与秀容。秀容说:“为何赐这许多银子?”虚空道:“正要相取,休得见怪!”须臾,灯下摆出酒肴,二人闭门对饮。和尚抱秀容于怀中,亲亲摸摸,十分高兴。吃得醉醉的,收拾脱衣就寝。那虚空见了妇人雪白仰在那里,恨不得一口水吞下去,便一把搂住,道:“我的心肝!”便急脑的乱搠。秀容笑道:“莫非仗着你这和尚结实不成?就是练了头功来的,也是撞不进去的,必须有个门路。”随把手扶着阳物,到了花门:“小师父请进去罢!”虚空就如吃蜜呔糖瓜子的一般,抽顶起来。自然与俗人不同,分外有兴。但只见:
大光头,小光头,一齐都动;
上花心,下花心,两处齐亲。
一口气抽送千徐,直至三更,方才完事。睡至五更,方才重赴,又弄到鸡鸣,方才罢手。这也按下不表。
再说大兴寺中,还有三个和尚:一个老年的名叫净心,两个年少的,一名绿林,一名红林。他三人谨慎为为守守院。这一日,有一位妇人,姓经名花娘,丈夫经典,适从娘家回来,刚刚走到寺前,一声响处,那雨倾将下来。花娘一时无从躲避,连忙走入寺中山门里,他凳上坐着。心下想到:“欲待转回娘家不得,欲回到夫家,路途尚远。”心下十分忧闷,如何是好?初时,还指望天晴再走,不想那雨到黑不住,平地水深三尺。花娘无计可使,便悄悄避在墙角之下,过了今夜,明日再走。竟自就地而卧。
须臾,只见两个和尚,在伞下挑着一个灯笼出来。道个万福,道:“妾乃前村经典之妻,因从娘家而回,偶值大雨,进退不能,求借此间收留一夜,望上位师父方便。”原来这两个和尚,一个青脸红花叫做绿林;一个蓝脸红须叫做红林,是一对贪花色的饱鬼。一时见了这个标致青年的妇人,如得珍宝,还肯放过了他?便假意道:“原来是经官人令政,失敬了!那经官人与我二人十分相契的好友,不知尊嫂在此,多有得罪。如今既知道了,岂有不放尊嫂回去之礼,至今安置在此的道理?况尊嫂必在此多受饥了,去到小僧小房吃点素饭、大饼、馒头点心罢!”花娘说:“多承二位大师父好意,盛情待我,妇回家去,见了我的丈夫,将从前从后,一一说明他听。要知道了,必然感恩不尽,前来奉谢二位师父。二位师父莫送,请回罢!我只求在此权坐,倘不必费心了,我心中实在不安,劳驾!劳驾!”如欲听后来的话儿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六回大兴寺避雨遭风波
诗曰:
东风吹开的枝头,不与凡花闹风流;
风飘青色孤芳遂,待月黄昏瘦影浮。
闲言少叙。且说花娘言道:“只求在此权坐,不必费心。”绿林道:“你看这地下水又进来了。”红林道:“少顷水里如何安身?我好意接尊嫂房中一坐,不必推脱了。”绿林道:“师兄,你拿了伞与灯光,我把娘子抱了进去罢。”言之未已,向前一把抱了就走了。花娘破口大骂道:“我把你这些秃杂种,那个不是奶奶们养活的,反来欺侮奶奶。”绿林回道:“所以是奶奶养活的,才要认认老家哩。”一直抱进一个净室,推门而入,已有一个老和尚,与两个妇人在那里顽耍。绿林叫道:“师父,如今一家一个,省得到晚来你争我夺。”老和尚一看,道:“好个青年美貌山主,怎么好像面熟的一般?”想了一会,忽然想起,便道:“小徒弟,休要动手!这原来是前村经典经官人之妻氏,娘家姓花,我的娘与他的娘是一个娘的孩子,我与他就是两姨姊妹。自幼我在家时,常在一处玩耍,这才是脱着臀在一堆的姊妹们哩!自从他娶了过门,我进了寺院,几年不曾见面了。”花娘听了,早知是姨兄,些须放心,随叫道:“哥哥原来就在这个寺里出家么?妹妹那里知道?明日将小妹送回家去,认了门户,咱姨妹们常常来往便是。”老和尚道:“这事我一个人主不的,今晚商议,明日再取罢了。”忙忙打点酒肴,劝花娘去吃。那里吃得下去,两个妇人前来再三劝饮,没奈何才吃了几杯。两个妇人又道:“妇身俱是人家儿女,也因撞着这两个贼秃光头,被他藏留此处,只如死了一般,含羞忍耻过了日子,再休想重逢父母,再见丈夫面了。就是他亲姐妹到此,他也不往外放。”见他们这般一说,也没奈何,想道:“且看后来再图机会。”
且说绿林、红林见他二人是姨兄、姨妹,便不敢与老和尚争风。便搂了两个进房去睡。这老和尚没了对头,一时阳物劲的难受,便把花娘领进密室坐下,果然洁净清我。正是:
几句弥陀清净地,数声鸟啼落花天。
须臾,摆下酒肴,般般稀世之珍。花娘无奈,只得同他对饮。是夜,老和尚搂抱花娘求欢,云雨起来,任他完事。后来三对儿,每日夜饮酒取乐。
过了几日,花娘的丈夫经典,不见妻子还家,往丈人家门去接取。见了岳父母道:“你女为何不出来见我?”花春夫妻道:“去已八日了,怎生反来讨要妻子?”经典道:“几时回去的?一定是你嫌我小生意的穷人,见你女儿有几分姿色,多因受人财礼别嫁了。”花春骂道:“放屁,多因是你这小畜生穷了,把我女儿卖与别人去了,反来问我讨人来?”丈母道:“你不要打死我的女儿,反来图赖。”便放声大哭起来了。两边邻舍听见,一齐都来了。问说起原故,都说道:“实然回去了。”想此事毕竟要涉讼的,遂一把扭到县中,叫起屈来了。
大爷听见,叫将进来。花春把女婿情由一诉,大爷未决,花春邻舍上前,一口同音道:“果是经典妻子回家去的。”经典回道:“小的住的房屋,只是数间小舍,就是回了家,岂无邻舍所知?望大爷唤小人的邻人一问,便知明白。”未知如何?再听下回分解。
第七回老和尚巧认花姨妹
诗曰:
每日贪杯又化娼,风流和尚岂寻常;
袈裟常被胭脂染,直掇时闻花粉香。
且说经典回道:“望大爷唤小人邻舍一问,便知详细。”县官差人遂拘到经典邻舍,问道:“你们知经典之妻几时回家的?”那四邻道:“经典妻子因他岳母生日,夫妻同往娘家贺寿。过了几日,见经典早晚在家,日间街坊买卖,门是锁的,并不见他妻子回来。”花春道:“大爷,他谋死妻子,自然买嘱邻居与他遮掩。”知县道:“也难凭你一面之辞。但花春告的是人命事情,不得不把经典下狱,另日再审。”登时把经典扯到牢中,那两边邻舍与花春,在外不时听审。这经典是个生意人,一日不趁,一日无食,又无亲友送饭,实是可怜。幸喜手艺高强,不是结网巾,便是打鞋,易米度日。按下不题。
且说花娘每日侮于净室中坐着,外边声息不通,欲寻死来,又被两个妇人劝道:“你既然到此,你我是一般人了。即便寻死,丈夫、父母也不知道,有冤难报。但是我和你在此,也是个缘分,且含忍守着,倘有个出头日子,也未可知。”花娘听了,道:“多谢二位姐姐解劝,怎得忍辱偷生?像这等狠毒和尚,也算是无天理了。”妇人道:“奴家姓江,行二,这位是郁大娘。我是五年前到此烧香,被和尚净心诱入净房,把药做的酒,放于花糕内,吃了几条,便醉将起来了。把我放在床上如此,及至醒来,已被淫污。几次求放,只是不依。那两个徒弟,那个嘴歪叫做绿林,那个眼邪的叫做红林。我来时都有妇人的,到后来病死了一个,便埋在后面的竹园内。又有两人也死了,如此埋的。这郁大娘也是烧香,被绿林、红林推扯进来。上了路,便死也不放 去了。我们三人且含忍着,或者这些个秃东西,恶贯满盈,自有天报应。”正是:
善报,恶报,迟报,速报,终须有报;
天知,地知,你知,我知,何谓无知。
按下三个妇人讲话,暂且不表。
且说绿林,一日正在前殿闲步,只见一个孤身妇人,手持香烛,走进山门中来。绿林仔细一看,那妇人年约有三十五六岁,一张半老脸儿,且是俏俪;衣衫雅淡,就如秋水一般,清趣之极。举着一双小脚,周周正正,扎着金线裤腿,丝线带儿,温温存存,走进殿来。朝佛烧香、点烛,拜了几拜,起来道:“请问师父,闻后殿有尊观音圣像,却在何处?”这一问,便抓住绿林的痒处,便想道: “我若是将这妇人领到那边,不用说,他二人又与我夺。”忙道:“娘子,待小僧引导便是。”那妇人攸攸不觉,只当他是好心。一步步跟入了烟花柳巷的寨。进了七层门,到了一小房,果有圣像。田氏深深下拜,绿林回身把七层门都上了拴,走将进来。田氏道:“多蒙师父指引,告辞了。”绿林说:“小娘子,你里边请坐,把了待茶。”田氏说道:“小妾没有什么布施,不敢在此打扰大师父。”绿林说:“田善主既然来到此处,没有不到小房待茶之理。”田氏说道:“没什布施,泱不敢在此打扰。”绿林拦住去路,那里肯放。田氏只得又入一房,极其精雅,桌上兰桂名香,床上梅花罗帐。绿林笑嘻嘻捧着一个点心盒儿摆下。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八回田寡妇焚香上鬼计
诗曰:
已作寺院客,如何转念嗟;
来到有福地,不惯住僧家。
且说绿林和尚捧着一个点心盒儿摆下,又取了一杯香茶,连忙道:“娘子,且请用点心罢!”田氏曰:“我不曾带得香钱,怎好取扰。”绿林笑道:“大娘子不必太谦了,和尚家的茶酒,俱是十方施主家的,就是用些,也并非费了僧家一文钱的。请问大娘子贵姓?”田氏道: “奴家姓田,丈夫没了七八年了。守着一个儿子,到了十五六岁,指望他大来成家立业,不想上年又死了。剩下奴孤身无依无靠,特来求佛,赐一个好结果。”绿林笑道:“看大娘子这般姿色,美貌青春,还怕没有人家来求娶你去了。”田氏不答,面上通红将起来。不期又吃了几条花糕下来,那热茶在肚子里一阵发作起来,登时就如吃醉了酒的一般,立脚不住,头晕眼黑起来了。说道:“师父,你这是弄的件眩迷人的东西叫我吃了,为何头晕眼花起来了?”绿林道:“想是娘子起得早了些,是的乏了。此处并无人来到,便在小床一睡,歇息歇息如何?”田氏想了道:“我今上了你这秃葫芦的当了!”然而要走,身子跌将倒来,坐立不住,只得在桌上靠着。那秃驴把他抱了放在床上,田氏要走,被酒力所困,那里遮护得来?只半推半就儿,顺他做作。那秃贼解开衣扣,褪下小衣,露出一身白肉,喜杀了贼秃。他使姿意干将起来了。一抽一送,着实奉承敬意了一回。
诗曰:
初时半推半就,次后越弄越骚;
起初心花峰采,后来雨应枯苗。
且说那田氏被绿林把酒都弄醒了,道:““师父,我多年不曾如此,今日遇着你这般有趣,怪不得妇人家要想和尚,你可常到我家走走。”绿林事完,放起田氏,道:“你既孤身无忧,何须回去,住在此处,日夜与你如此,又何须就惊受怕,到你家去,倘然被人看出,两下羞脸难藏,如何?”田氏道:“倘此间被人知道,也是如此。”绿林道:“我另有外房,这间卧房是极净的幽室,人足迹是不到的所在。”田氏道:“这般也使得,回家去取了必用之物来,再与你如此便了。”绿林说:“什么必用之物?”田氏道:“梳妆之物。”绿林说道:“这是现成的。”随开了箱子,取出几副镜面、花粉、衣服,俱是妇人必用之物。去掇出一个净桶,道:“要嫁女儿,也有在此。”田氏见了一笑,把和尚秃头打了一扇子,道:“看你这般用心,是个久惯偷妇人的贼秃。”绿林亦笑道:“大娘子倒也是,是个惯养汉的婆娘。”田氏道:“放你的驴花,你娘才养汉哩!”绿林说:“既不惯养汉,为何方才将扇子打和尚?”二人调情有趣。到午上,列下酒肴,二人对吃对饮,亲嘴咂舌,不觉一时高兴,又干将起来。自此守着田氏,竟不去争那三个妇人了。
且说花娘与老和尚净心一处同宿,只因思家心切,一味小心从顺,以求放归,再不敢一毫倔强,以忤僧意。这净心见他如此,又是姨娘囡,固然切近三分,便常起放他之心。然恐事露,敢而不敢,到上床之际,又苦苦向净心流泪。净心说:“不是出家人心肠狠毒,恐一放你时,倘然说与人知,我们都死的了。”花娘说:“若哥哥肯放小妹,我只说被人拐至他方,逃走还家的。若说出哥哥一字,小妹当肉在床、骨在地,以报哥哥。”净心见他立志真切,道:“放你便放你,今夜把我弄个快活的,我做主放就是了。”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九回图欢会释放花二娘
谩说僧家快乐,僧家安是强梁;
披削发作光光,装出恁般模样。
上秃牵连下秃,下光赛过上光;
秃光光,秃光光,才是两头和尚。
且说净心言道:“今夜你弄我个快活,我便做主放你。”花娘听了,喜不自胜,便道:“我一身被你淫污已久,不知弄尽多少情形,我还有什么不愿意处?任凭师父所为便了。”净心道:“春宫上写着有一故事,俗家若是做来,就叫倒浇烛,僧家做骑木驴。我仰在这里,你上在我身上骑着,若弄得我的出,便见你是真情。”花娘笑道:“如此说,师父就是一个七岁口的葱白大叫驴。这驴物又是倒长着,我若骑上去,你可别大颠大跳的,将我跌将下来,再往别处咬群去。叫人家喂草驮的见,一顿棍子打伤了骨头。那时卖到家房里,一天上五斗麦子,三斗红粮,二斗小米,半夜里把眼子一卸,卸下来,别说没有麸料,连青草不管你吃个饱,可就终无出头之日期了。”净心道:“你那里懂这些。不要紧的,我劲的慌了,快快上来罢!”花娘道:“你先说 木驴,我想这驴老了,多半是送到磨房头里的,师父你不要怪我,我越说闹,你才越的高兴哩!我再问一声:在家我与丈夫干事,他那阳物是个圆的,你这怎么却是方的哩?想来是人不一样人,木不一样木,阳物也不是一样的吗?不就是你化了四方施主的钱粮来,诸日酒山肉海,吃的熊攻了脑子了吗?你也闷杀我了!”净心道:“你俱不曾猜着,我这原是父母遗体胎里带的。”花娘说:“是了!是了!你父母遗留下你这异种,在市街上作贱人家良妇,污辱大家眷夫妇,准备着恶惯满盈,死无葬身之地。我劝你早早回头,痛改前非。今夜将我送出寺去,后来我自有好处到你,如不然,奴即死在九泉之下,我也必不与你干休。”净心听了,惊得魂飞天外,魄散九霄,说道:“大然大悟,道如此之言,真正是晨钟暮鼓,唤回云海梦中人。小僧知过必改 决不食言。施主救我一条性命,小僧杀身难报。”说罢,正衣叩头流血。花娘道:“不必此等。看那边两个秃骗知觉,难以脱身,就此快收拾送出我去,奴必不忘你的好处。”抽身穿了衣服,取了梳具,梳洗完了。净亡将花娘领着,一层层开了门户,一直来到山门以外,二人相别。净心回身,复又把门户重重闭上。来至净室,只见绿林、红林与那妇人轮流取乐,他也并不理睬,躲在一旁去了。
且说花娘出的寺来,迷迷糊糊,又兼天尚未明,黑洞洞留在原地,那里分得清东西南北,坐在地下,定醒了一会,方才认得前路,竟奔夫家,恨不能两步并了一步走,此时恰好天已大亮,远远望见自己门户,把那胆子方才放下来了。走至近前,把门一看,却是锁的。事又凑巧,正在纳闷之间,有一个贴近邻人,姓王名成美,此人性直,善成全人家的好事,就在县中当差。这日衙中有事,顶早起来,到县前公干。见了花娘,吃了一惊,道:“花娘子,你在何处存身?害得你丈夫坐在监中,可晓得么?”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十回赠金银私别女和尚
诗曰:
尚有金银赠,如何别女僧;
白日佛门第,夜间化俗人。
且说花娘听了公差之言,流下泪来,道:“奴今要见丈夫,不知往那一路去?”邻人道:“我今正要往县中,可同我去便了。”二人随路而行。一路上,花娘将绿、红二和尚之事一一说了。不多时,已至县前,这且不表。
再说净海和尚在邬家与夫人偷情,朝藏夕出,并无一人知道。屈指光阴不觉已经二年。邬可成任满,不久就要回家。盖氏夫人听了这个消息,如冷水浇心的一般,忙与净海议曰:“为官的早晚回来,咱二人就要永别矣!”说罢,纷纷泪下。正是:
诗曰:
安排此事传幽客,收拾春光急欲回;
春信顺人向问漏,假忙道姑人对猜。
净海与夫人哭的知醉如痴,说不尽的离别情腹。正在难舍之际,家人报道:“老爷已到关上,次日就到家了。”夫人起的著忙,吩咐饮食佳肴,一面从箱中取了十馀封银子,道:“不期丈夫就到,我心口如失珍宝一般,有计也不能留你。可将此金银,依先回到僧房,再图后会便了。”净海哭将起来了,夫人亦流泪道:“如今须照女姑打扮,即出园门,料无人见,就此拜别矣!”秋芳送他出去,闭上园门,方才回。正是:
世间好物不坚牢,彩云易散琉璃脆。
一时上上下下忙将起来,准备着家主回来。不多时,果然到了。夫人道:“迎至当下相见。”个个欢喜,两边男女叩头。进房除了冠带,夫人摆酒与丈夫接风。可成便向夫人问些家事。自古新婚不如久别,夫妻早早睡下,不用说极尽一番恩爱。
次日未明,邬可成起身来,梳洗拜客,忙忙的一连拜得客完,未免上坟拜扫。家中又请著亲戚,做了几天戏文。一些奉承他的,送礼的,遂拜见,一连忙了十馀日,才得安稳。正是:
诗曰:
人逢喜事精神爽,闷来愁肠困睡多。
按下邬家妇人不表。
再说花娘随着邻人,二人一行来至县中。邻人玉成美把他领至牢中,经典一见,吃了一惊,道:“你在那里?害得我到此地位!”花娘将前事一一说了一遍,满狱里的犯人,无不痛恨和尚。登时,禁子上堂禀明,取出经典夫妇,当堂一问。花娘将如何归家、如何避雨、如何遇和尚,一一说明。县主大怒,即刻问:“这寺中有几房僧人?”花娘答道:“闻有东西二房,西房是好的,实不知详细。”知县点齐四班人役,各执器械,即时上轿,竟到大兴寺而来。刚到寺门,只见一个女道姑,年有二十多岁,在那边叩门。县主吩咐人等:“与我拿将过来!”两边衙役的狠如完煤的,一声把一个女道姑架将起来,揿倒县主面前。县主道:“你是那庵里女僧,来此何干?”正是:
为人不做亏心事,半夜打门心不惊。
这女僧原是净海和尚假装,自邬家走出的,原来方才走到此处。一见县主问,吓的魂不附体,没了,只见他干张口说不出来。县主早知他心里有病,吩咐:“把他道服脱下来,给我除去。”两旁答应一声,上前将他外衣扒下,露出来条条一男子体态,怀中还揣着几封银子。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十一回邬可成水阁盘秋芳
诗曰:
记是男儿体,如何袢如人;
今夜图欢会,日久赴市曹。
且说县主见道姑露出男体,又揣着几封银子,大怒问道:“你是那里来的贼犯,假冒女僧?偷得谁家银子?实实招来!”净海一时隐瞒不住,就将起初到邬家,如何与夫人偷情,如何赠金,今日如何回寺,前前后后,说了一遍。县主叫人役领将下去。看了文,方回室写一封密书,着人送与邬家。邬可成拆开一看,心下明白,想道:“此事不可泄漏,暗暗图这贱人便了。”
过了几日,可成见秋芳往花园内采花,叫他来到水阁以上,悄悄问道:“你可实说,夫人床上,谁人睡来?若不直言,我却把你杀死。”说道从袖中取出一把尖刀来。秋芳魂不附体,说道:“只有一女道姑前来化缘,因风大又兼天晚,留宿一夜,次早便去了。”可成道:“道姑必是男人。”秋芳道:“道姑那有男人之理?”可成道:“他住在那里?”秋芳说:“住在大兴寺里。”此句答得不好了。可成想道:“那有女僧在寺院之理?”收了小刀,道:“随我来!”秋芳跟定,早已留心。恰好走至池边,可成上前,用力把他一推,秋芳急急向外去躲,刚刚扑在水面之上,大声叫将起来。夫人早已听见,前来看时,可成竟往花园去了。忙叫家人把秋芳捞将上来,唤至内室,间其情由。秋芳一一说明,夫人惊得面目改色,道:“此事必漏矣!怎好?”正然议,只见可成欢欢喜喜的走来,一些也不在心间。夫人只是放不下胆来,可成置之不问。
又过几日,可成到与夫人睡至二更时分,故意把夫人调得情热,云雨起来。可成道:“我今夜酒少了些,觉得没兴,若此时得些酒吃,还有兴哩!”夫人道:“叫一妇人酒杯取来便是。”可成道:“此时他们已睡,哄着他只说要酒,大有不便,还须夫人一取可也。”这夫人自从听秋芳之言,恐丈夫谋害,时时留心。随道:“既如此,我去取来。”把手净了,执着灯火,取过钥匙,竟往酒房而去。可成躬腰从随,其想着夫人填在酒缸里浸,浸死力解心头之恨。正是:
诗曰:
人叫人死死不了,天叫人死活不成。
只见夫人取一条大凳,走将上去,弯身而取。可成上前,才要动手,偏偏这凳儿搁得不稳,把夫人歪将下来。可成见事不成,忙问:“夫人怎样来?我恐酒缸深大,怕取不来,特来相挪一挪。”夫人明知他来意不善,却无别言,复执灯火取了,方才回房。整其肴来,二人对饮不题。
再说县主在大兴寺前锁拿净海,竟到东房,吩咐把房头细搜。拿出三个妇人、三个和尚、两个道人、三个行者。又着人到竹园内,掘出两个妇人尸首来。县主又叫到西房细搜,只见几个青年读书的秀才,俱是便服,道:“老父母,东房淫污不堪,人恨于心,今蒙洞烛,神人共喜。这西房门生们在此攻习书史,实是清净法门。”门生向时有俚言八句为记:
东房每夜拥红妆,西舍终霄上冷床;
左首不闻钟声响,右厢时打木鱼忙。
东厨酒肉腥膻气,此地花灯馥郁香;
一座山门分彼此,西边坐也善金刚。
第十二回诛淫僧悉解众人恨
诗曰:
善恶到天总有报,天理昭彰是直情。
且说县主看罢俚言,辞了西房,把左右转回衙,竟上正堂。
且说邬可成见二计不成,遂求县中诲罪,求县主周全其事。县主冷笑道:“你闺门不谨,理当去官;净海私奸妇,妇亦不该死罪。更有何说?”可成无言,羞燥而回。县主问郁氏道:“他怎生骗你到他房内?”郁氏道:“老爷,妇人到寺烧香,被绿林二和尚推扯到他房内奸了,再也不放出来。”花娘恐江氏、田氏说出净心老和尚情由,便道:“老爷不须细问,都是这二秃行为,与这老和尚一些无干。妇人若不是老僧怜放,就死在寺中,也无人知道。”江氏、田氏会意,道:“老爷,就是埋尸,也是绿林、红林二秃。”县公问明,着把净心老和尚释放还俗,把两个妇人尸首着地方买了棺木收敛。江氏、郁氏、田氏俱放回家。道士、行者各归原籍,把东房产业着西房收管,出银一百两,助修城池。发放经典。三个恶僧绑赴市曹斩首,号令大兴寺门首。正是:
诗曰:
前世结下冤家债,今生难逃大数中;
助人莫起淫恶念,积些阴功留后成。
如此秃憎恶贯满,一旦刀下把命倾;
西院书生清净寓,从来金榜俱题名。
话说可成夫妇二人对饮,饮至四更,叙话嘻笑如常,二人俱成半醺,脱衣而睡。次日清晨,梳洗已毕,可成出门散心,猛然心生一计。回家如常,每日满面春风,岂不知笑里藏刀。
这日,七月初八日,可成生辰之日,可成吩咐家人,治辨酒果、菜蔬之类,以备生辰是日会客。是日,亲戚、朋友俱至,送礼者无数,一日热闹,不必细讲。
猛然宦家上任,与可成相识,路过可成村,在下车上船,行李太重不便,挑托可成寄放,俩只箱子。家人报与可成,可成道:“就抬在上房内去罢!”夫人不知是害,自说是寄放的物件,并无在意。
到晚间,亲朋俱散,可成与夫人重整筵席对饮,秋芳一傍斟酒。可成道:“今日大喜之目,秋芳也饮两杯。”秋芳才吃三四杯酒,便觉头晕,躺在坑上睡着。可成与妇人饮罢,脱衣就睡。可成假意未曾脱衣而卧,夫人半醉,登时睡熟。可成叫道:“夫人!夫人!”一声不应,暗暗起身,摸着火种,点着硫磺,望箱内一插,随即出的房门,候着火起。原来箱子内是装的火药,一见火种,轰的一声响着,床帐、房屋登时俱红。可怜桂姐红粉佳人,秋芳嘴严的丫鬟,一旦火化成灰,后人有请为证。
诗曰:
可成一计真可成,等的佳人睡蒙胧;
绿帽一顶难除下,王八也会用火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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